看著潔白的天花板，唐煜神情痛苦，記憶中父親沖向母親、妹妹的背影，剎時爆炸的汽車，漫天的火光，這一切仿佛發生在昨天，可唐煜知道，已經兩年了，自己，已經傻了兩年。這兩年來，他站在黑暗中，他看著傻子唐煜發傻，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，他既然羨慕又厭惡，父親、母親、妹妹大仇未報，可這個傻子卻永遠只會傻笑，為一點小事哭的驚天動地，無能又懦弱，他無數次想清醒過來，卻一次又一次被黑暗吞噬，現在，他終於醒了，雖然只是曇花一現，但他相信，他很快就能主宰。

送走唐煜，楚攸寧的生活又恢覆平靜，只是當自己一個人吃飯時，楚攸寧突然覺得這房子好像很大。

唐煜走那天，唐澤有來找過楚攸寧，主要還是讓他收下支票，楚攸寧不耐煩甩他一句：你聽不懂人話嗎？

楚攸寧以為唐澤會生氣，沒想到意料中的反應沒出現，他反而向楚攸寧道歉，並把支票收回，對於打架的事，唐澤直言，打了唐煜的人，唐家是不會善罷幹休的，讓楚攸寧不要再插手這件事。

“傳聞唐家只會仗勢欺人，看來是真的。”楚攸寧冷聲道。

唐澤一楞，笑道，“你何必這麽維護那些人，你也受傷了。”

唐煜當時被打抱住了頭，所以眼角只是有塊淤青，可楚攸寧卻不同，臉上沒一塊好地方，青青紫紫的，這一區的人已經習慣楚攸寧經常性的受傷倒沒在意，但在唐澤眼中，卻是這孩子活得不易的證明，加上楚攸寧的身世，唐澤對他莫名有種道不清的情緒，或者是心疼這孩子，唐澤想道。

“你上學跟同學打架會找你爸去打回來嗎？”楚攸寧問道。

唐澤失笑，這話可不好答，說不是，他就沒立場再為弟弟“報仇、出氣”，答是，他臉往哪擱？更何況小時打架，他還真沒叫過家長。如果說唐家情況不一樣，不就應了他之前說的，唐家仗勢欺人？這孩子一句話竟把他堵住了。

思慮再三，唐澤退一步，這件事可以就這麽算，但前提是楚攸寧得把那些人的名字說出來，他調查過後，確認那些人與小弟之間確實只是熱血少年性質的打架，那他便不再插手。

“不是說唐家高門大戶嗎？這點東西都查不到？”

再次被鄙視的唐澤好脾氣輕笑，倒沒再追問；看著楚攸寧在吃面，便厚臉皮蹭了一頓才離開。

“弟弟，我要弟弟……”鬼哭狼嚎的哭聲穿透住院部整層，唐老爺子沈著臉，唐家人一個個上前試途說服唐煜，可無奈誰的話他都聽不進，只是一味大哭。

唐澤看唐煜哭的上氣不接下氣，便對唐老爺建議，看是不是讓楚攸寧過來，沒想到被唐老爺子一陣呵斥。

唐芯跟高南倒是站在老爺子那邊，也不同意讓楚攸寧過來。

唐煜前後一共哭鬧一個多小時，最終體力不支睡過去。

這一次唐煜住院一共住了三天，兩天是在哭鬧中渡過，第三天倒沒哭了，只是負氣不肯理唐老爺子。

“……啪啪……”

寂靜的小巷子響起東西拍打墻壁聲，兩名少年走著走著突然覺得有點發寒，現在是晚上十一點，這一帶人少，很多居民也已經睡了，不應該有這種聲才對？

“哢！”一聲響，眼前突然出現一束光讓兩名少年嚇一跳，仔細一看，兩名少年大怒吼道，“楚攸寧。”

楚攸寧把手電筒放在垃圾桶上，手拖著一支鐵棍走前幾步，冷笑道，“江湖恩怨江湖了？那今天我們就把這段恩怨了結，今晚各安生死，如何？”

楚攸寧其實也有私心，他是個學生，他還要上學，他跟他們不一樣，他們就算不讀書，不工作，什麽也不幹，都有家人寵著，有人幫著，可他楚攸寧只有一個人，他唯一的出路就是讀書，再跟他們這樣一來一往的打架鬥毆，他盡早會越陷越深，一旦傳到學校去，他可能就沒法上學了，所以趁著暑假，楚攸寧想跟他們來個了結。

楚攸寧的笑意讓兩名少年發怵，可讓他們就這樣跑掉，傳出去他們還怎麽在這一帶混，兩人在地上撿起一塊板磚，一根木棍，硬著氣說道，“成，今晚了結後，我們各不相欠。”

話剛落，三人就扭打在一塊，楚攸寧拿的是鐵棍，打人疼，開頭先占優勢，但畢竟另一方兩個人，戰況隨即顛倒，打著打著，三人扔掉手上的東西，開始肉搏，到底打了多久他們已經記不清，從開始的怒氣沖沖，到後來扔掉“武/器”單純的撒氣，再到後來打著打著，所有的東西似乎都拋開，只是單純為打而打。

說起來，三人的恩怨已有兩年多，起因是楚攸寧跟爺爺掏垃圾時被一群小孩嘲笑，楚攸寧人倔，被爺爺拉住當面沒打到人，一轉身就把幾個小孩揍了，楚攸寧人雖長的矮小，可因為從小勞動的原因，他力氣大，打起來人痛，其他幾個小孩被楚攸寧打一頓後回家告狀，大人來楚攸寧家找公道，楚攸寧一氣，找著機會又揍了他們一頓，再次告狀，再次被揍，循環了幾次後，那幾個小孩子見到楚攸寧就繞路走，只有這倆人從一開始就沒告狀，當然也不肯善罷甘休，你堵我，我堵你，來去一下子就兩年了。

三人打了快半個小時，最後不知道是打累了，還是不想打了，三人躺在地上喘氣沒再動手。

“楚攸寧，我們恩怨了了。”其中一名少年說道。

“嗯，了了。”楚攸寧閉上眼，打個哈欠，不小心扯到嘴角的傷，呲牙咧嘴倒吸兩口氣。

“那個，以前，對不住。”另一名少年突然說道，以前年幼無知，雖然現在也不大，但現在想想，以前自己太過分了，特別是楚攸寧爺爺去世後；其實他們並不想跟楚攸寧打，只是他們都打了這麽久，突然握手求和，根本拉不下臉，今晚楚攸寧的話無疑給他們一個臺階下。

“我也是。”另一道聲音響起。

楚攸寧嗯了一聲，沒再開聲，三人躺著躺著其中一個少年抱怨起來，說楚攸寧下手重，楚攸寧倒不客氣，直接懟回去，懟著懟著，三人哈哈大笑起來，深夜突然冒出的笑聲嚇到經過的路人，路人伸頭往巷子一看，看到三個受傷的少年。

路人剛好也是這一帶的居民，都是認識的，急忙打電話叫救護車，兩個少年的家人急沖沖趕過來，怒氣沖天質問兒子是被誰打，兩名少年默契回道說沒看清人，楚攸寧躺在另一張病床上默默轉開臉。

唐煜被爺爺接回家後並沒再哭鬧，只是一臉不開心，吃晚飯裏開始鬧妖，一定要吃面包，還要在房間吃。

只要不再叫著要弟弟，唐老爺子倒好說話，讓傭人把面包送進去，份量特別足。

唐煜一拿到面包就把傭人趕出去，把門關上，然後跑到衣櫃裏拿出背包，先把面包放進去，接著存錢罐、兩件衣服也一腦股全塞在一起，把拉鏈拉上，唐煜把背包放回衣櫃，把衣服蓋上，跑回床上叫著吃飽了。

傭人很快過來收東西，狐疑看唐煜一眼，奇怪小少爺怎麽吃得這麽快，又幹凈，正想收東西，小少爺突然沖過來，把那杯牛奶喝了，吧唧下嘴巴跑回床上躺著。

傭人看的好笑，又不敢出聲，趕緊收拾東西離開。

夜半，唐煜背著個背包，戴著頂棒球帽，小心翼翼走出房門，左顧右盼環視唐家一眼，看到沒人，輕手輕腳下樓，打開大門，還沒走出去，前院的燈突然打開，亮如白晝。

唐老爺子氣沖沖看著唐煜，厲聲道，“把他給我關起來。”

唐煜眼瞬間睜大，先是尖叫一聲，接著抱著背包就想跑，可惜未能如願，只能掙紮著、哭鬧著被鎖回房中。

唐澤看的好笑，一個不喜歡吃面包的人突然要吃面包，三個大男人的量只用了幾分種就吃完，怎能不讓人懷疑？

不過唐澤倒覺得自己弟弟比以前聰明了，以前只會吃、玩，現在都學會離家出走了。

“小澤，爺爺讓你查的事怎樣了？”回到客廳，唐老爺子一臉疲憊問道，他已經七十歲高齡，這幾天給小孫子折騰的沒睡過好覺，一下子沒了精神。

“爺爺，查過了，只是一般的小孩打架，沒多大問題；小煜呆在楚攸寧家那兩天也沒什麽特別的事，小煜會依賴他，可能是因為在陌生的環境裏感到害怕、無措，楚攸寧剛好出現幫了他，我想換成其他人，小煜也會有這個反應；而且據我所知，那兩天在楚攸寧家，都是他在煮飯、在照顧小煜，這也許是原因之一。”輕描淡寫說道，唐澤並不希望他爺爺再追究這件事。

唐老爺子點點頭，又交代幾句才離開去休息。

“真掃興，這樣都能找回。”高南癱在沙發上說道。

“好了，很晚了，快回去睡，還有，這話別讓你爺爺聽到。”唐芯蹙眉說道，這世界上走失的傻子無數，但這傻子運氣倒好。

“媽，你說傻子走失，大舅……”

“瞎說什麽。”唐芯呵斥道，把高南趕回房間，但兒子這句話卻在唐芯內心留了痕。

老爺從小就偏愛他弟弟，當初唐氏也是越過大哥交給小弟，小弟死後老爺子重新掌權，大哥跟小澤在唐氏也不過打工，老爺子已經七十歲高齡，卻始終不肯交權，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老爺子這是想等他的小孫子恢覆呢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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